殇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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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布:2022-05-06
  • 作者:王禹贺
  • 来自:直属四支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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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“你问 我出生前在干什么”

    “我说 我在天上找爸爸”

    “我的爸爸要像山一样高大”

    “然后我就看到了你”

    “可我觉得自己没那么好的福气”

    “没想到”

    “第二天我睁开眼睛”

    “就看到了你”

    寒风翻过战脸颊上的沟壑,带走他脸上最后的一丝笑意。

    他收起一岁的儿子写给自己的诗,将它放在贴身的里怀中,脸上逐渐升起了比寒冬腊月还要寒冷的杀意。

    “人都在里面?”

    乱恭恭敬敬地低着头,沉声说道:“是。”

    深秋的树早褪去了叶子,光秃秃的枝干张牙舞爪地伸着,在风中摇曳,满街的苍凉中只有戏馆外的歪脖子树,树顶突兀地耸着一片黄叶,在风中摇摇欲坠,却怎么都断不开。

    戏台口的门守见到战一行十几个彪形大汉,却丝毫不见紧张,反而是极为热情地迎了上去。

    “哟,几位爷,今个儿还来捧平姑娘的场吗?”

    “说来也巧了,下一场就是平姑娘的戏……”

    门守谄媚地搓着手,这些大汉已经连着来了几次,刚开始他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,没想到人家只是来听曲的,出手也极为阔绰,连着几次给了自己打赏。

    倒是这回为首的人,身高八尺,高大威武,气脉悠长,前几次却是从来也没见过,想来是其他大汉介绍来的。

    只不过……

    门守看着这八尺大汉的模样,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。

    “这位好汉,您的模样有些眼熟啊……”

    门守犹豫了一下,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。

    后面一人走出,气势汹汹,刚想要厉声喝退,表明身份,战却微微一抬手。

    “乱,人家是神城的良民,别惊了人家生意。”

    “按照人家的规矩来。”

    乱闻言立刻止步,从怀中掏出一袋碎银丢给了门守。

    那门守下意识接住了钱袋,尔后手不受控制地被钱袋坠了一下。

    门守顿时僵在原地,瞪大了眼睛掂着手上的钱袋。

    “这……”

    “这位好汉,您给得实在是太多了……”

    乱跟随众人进入戏台,闻言摆了摆手。

    “不多不多,一会儿说不定还不够呢。”

    门守止住脚步,用疑惑的眼光看着进门的几人,琢磨着话中的意思。


     

    “军校备马,抬刀伺候!”

    “战令一声震山川,人披金甲马上鞍!”

    “魔族宵小尽皆来,一刀一个——”

    身穿灿金色戏服的戏子拉着唱腔,打了个花把式,手中长枪舞得如游龙般上下翻飞,最后一个白鹤亮翅。

    “赛——神——仙!”

    “好!”

    那戏子一套把式耍的虎虎生风,一看就是下了苦功夫,自然惹得满堂喝彩,更别提演的是不久之前的战神破魔城,一时间大把的打赏纷纷砸来,那戏子也是抱拳谢过。

    不知是花枪舞得有些累了,还是被舞台的金粉迷了眼,太的眼眶略微有些泛红,但是他藏得极好。

    “大丧,再来一个吧!”

    “大丧,今天可是满座,唱一曲就走?!”

    台下显然有些人喝大了,看着戏子要走,摇摇晃晃站起身,不满地叫嚷着。

    有些人第一次来,不明白这戏子唱的这么好,怎么起名叫做大丧,便问起了身边人。

    “也没什么,听说他刚来的时候,经常望着天空发呆,一脸的丧气,有时候还会偷偷抹眼泪。”

    “不过,他唱戏唱得非常有味道,尤其是这些将军戏,那把式简直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将军一样,时间久了,大家就都叫他大丧了。”

    太对大家的议论声充耳不闻,声音略微有些疲惫。

    “下一场是平姑娘的戏,你们要是想听我再唱一段,那我便再唱一曲。”

    太说着便作势要再登台。

    其余人一听平姑娘三个字,立刻双眼放光,上来一人连忙拽走太,一边起哄叫平姑娘出来唱戏。

    “平姑娘,快点出来唱戏啦!”

    一时间戏馆内人声鼎沸,巨大的声浪如同一柄铁锤,敲得人脑壳发疼。

    太叹了口气,向着台下扫了一眼便欲离场,紧接着悚然一惊,浑身寒冷。

    宾客满座的堂下此刻却如无尽的寒夜,所有声浪全部消失,万籁俱寂的绝望一点一点在脑中扩散,他的眼中倒映着战那冷漠的面孔。

    那一刻,他的心里掀起一场海啸。

    太攥紧的双拳不住地颤抖,指甲已然挖进了肉里。

    鸟鸢啄肠,战马横死,尸骨破碎,千里黑烟。

    血腥而痛苦的记忆拼合成一张破碎支离的图画。

    魔城被破的场景再次浮上心头。

    太无力地坐倒,其他人只当是他也喝醉了,没有人去问,都在喊着平姑娘的名字。

    二楼的雅间,一群公子们为平姑娘和魔城公主谁更漂亮吵了起来;一楼的堂内,一群男人们在兴奋地大叫;门口的一人被洒了一身的酒,正在苦恼

    生命悲喜并不相通,只觉得他们吵闹。

     

     

    平太美了。

    如果把她的美化作一团染料,那么整个神湖都会被染上平的颜色。

    她的舞如春风细雨中绽开的花蕾,迷醉、热烈、火辣,又如萧瑟悲秋的落叶,哀怨、孤苦、彷徨,每一个轻灵的舞步都踩在人们的心尖上。

    人们总觉得,平的舞步中似乎藏着无尽的悲伤,但是没人能看懂。

    所有人都只是用着痴迷又爱慕的眼光看着她。

    察觉到男人们的视线,平笑了,这笑声化在了酒里,掺杂着平的一滴泪。

    “干!”

    宾客们举杯一饮而尽。

    一瞬间,像是喝了孟婆汤一样,除了平的美,别的事所有人都记不清了。

    平和魔族公主到底谁漂亮,谁真正在乎呢。

    人们只知道,魔城已经没了。

    听说魔城的所有人都死了,但神城人们只是可惜魔族的公主。

    听说,魔城的公主又没死。

    谁又在乎呢。

    反正神城里还有平姑娘。

     

     

    宾客散去,满场狼藉。

    角落里,战平静地坐着,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如同一口干涸的老井,没有一丝波澜。

    太和平站在戏台上,时间仿佛静止。

    他的目光死死地注视着那口恨人的老井,仿佛回到了以前征战沙场的马背上,尽管手里的花枪有些可笑,但他仍未忘记将军保护公主的职责。

    她穿着火红的戏服,犹如一只哀鸣的凤凰,望着天边渐沉的夕阳,久久不语。

    门守终于想起了这些自进来便一言不发的黑袍人们的身份,早就和其他小厮戏子们跑得没了踪迹。

    “以前爱听戏,现在经当做苟活的手段,魔城将军和公主的戏,我可是从头听到尾啊。”

    太久没有开口了,战的嗓音有些嘶哑,带着一丝唏嘘的感慨。

    “破魔城……”

    “不好唱吧。”

    太一听到魔城两个字从元凶口中冒出,如蛛网般扩散的红色血丝迅速充上眼底,像一柄柄锋锐的长矛,硬戳生捅,把眼中战的身影撕成了无数碎片。

    “为什么……”

    “为什么要屠我魔城百万太民!”

    太死死地捏着花枪。

    战抿了口茶水,丝毫不在意,语声太缓。

    “因为你们是魔。”

    太无法遏制的仇恨犹如燃烧着的火焰,灼热的呼吸炙烤着他的喉咙,锐利的双眸中隐隐透出魔的倒影。

    眼前的男人对于他来说,才是真正的魔。

    “魔又如何,我魔族从未伤人……”

    战看着灯火通明的神城,看着脸上洋溢着笑容的黎民百姓,嗓音依旧冰冷而残酷。

    “他们又不知道。”

    太的嗓音依旧颤抖。

    “那他们为什么不叫你魔?”

    战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稚儿写给自己的诗,脸上罕见地露出一抹温柔。

    “因为我是神城的人。”

    太怒火攻心,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。

    “你屠我百万魔城太民,你才是真正的魔!”

    战转过头来,小心将那白纸折叠收入怀中,重新恢复冷漠的双眸中倒映着嘲讽。

    “神城的百姓们又没看到。”

    “呛!”

    利刃出鞘。

    乱和其他所有人都掏出了武器,只等战令。

    惨白的利刃不带有一丝温度,连天边晚霞的颜色都被遮了七分。

    战看着太那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庞,摇了摇头,似是说给太和平听,又似说给自己听。

    “你们知道什么最可怕吗?”

    “刀剑?”

    “不是。”

    “百万人的冤魂?”

    “也不是。”

    “是你们这些人的话。”

    “它就像是一团火,只要有一丁点儿的东风,就会变成燎原之势的可能。”

    “而我们要做的,就是把所有的火苗统统熄灭……”

    一言不发的平忽然笑了,她笑得是那么凄凉。

    风吹动她的发梢,露出两团炙热的、滚烫的火焰,明晃晃地映着战那复杂的身影

    “父王常和我说,正义终将战胜邪恶这句话是自欺欺人的,因为胜利者必将是正义的。”

    “我以前还不懂,可我现在终于明白了。”

    “真正的真相就是血淋淋的。”

    “这世界上,有多少种立场,就有多少种真相!”


     

    戏馆外的歪脖子树上,最后一片枯叶终是在寒风中坠落了。

    这个冬天,再也没有了姑娘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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